2015年3月24日 星期二

A cappella 阿卡貝拉練唱心得

因為台大雲嘉之夜而臨危受命,至今也當了三次阿卡貝拉的節目負責人。在無數個寫譜和練唱的日子裡,也培養了一些心得,遂寫下來紀念這些時光跟成長,也可以讓有需要的朋友一讀以及交流。

一. 阿卡貝拉,也就是純人聲合唱。編曲的難易度是可以非常大的,然而,是否應該編的複雜,應該視需要而定。所以,多聽多參考眾多版本是很重要的。無論難易,都可能營造出很好的效果。例如以下兩首:
二. 在阿卡貝拉裡,「領導子音」是很重要的。因此,我們在眾多會聽到許多Shu、Ma、Doo、Jin流竄在編曲裡。「領導子音」一般是出現在較短促的音上,一方面可以讓整個團的聲音更整齊,也有模擬樂器聲的作用。因此,慎用「領導子音」可以讓歌聽起來更活潑。

三. 在編曲上要營造驚喜的話,非常常見的一個方法是「串接」。這是一個投資報酬率很高的手法,因為聽眾很容易接收到歌曲串接而帶來的驚喜。至於組曲除非調性相同,否則通常是需要Bridge的。寫Bridge只要你的和弦進行make sense通常可以成功。假設今天想從E大調轉A大調,你當然可以直接轉(因為是II->V),然而如果Bridge是E->Fm7#->B7->E7->A,就會讓歌曲和歌曲之間有留白的空間,只要你的和弦進行是合理的。(A是E7的五級;E7是B7的五級;B7也是Fm7#的五級。)
例如Pitch perfect總決賽的Price tag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X1G9Pro4HNo
在1:05時,F轉Ab的Bridge,用了Eb(Ab是Eb的五級。)

除此之外,如果可以在歌曲內疊上別首歌,也是很好的作法。至於該怎麼找呢?

  • 從歌曲內有loop的歌曲(有重複旋律)著手:例如 Baby -- Justin Bieber 
  • 和絃進行類似的歌曲下手。一旦你發現兩首的曲風接近,就可以找出吉他譜比對一下。

四. 如果今天你選擇參考某某Cover進行編寫,在尾音的部份是可以讓主唱自由發揮的,通常比較不會有和聲不和諧的情形。至於轉音的部分,可以是轉在和絃內音,或者該和絃V級的音階。所以,在編寫時你應該有一份和絃譜在身旁。例如:

Just the way you are -- Eastwest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fZMhdmSSvE

五. 編寫上請以大區塊為原則。也就是說,如果在一首44拍的歌裡,Bass都是負責唱和絃的根音,節奏是每拍一個音(當然,以和絃的進行這是沒問題的,但我相信你不會用這麼無聊的編曲來折磨人。畢竟,不會有人想被當成Midi鍵盤),那麼,就不要忽然某個小節改成根音三音交錯,某個小節變成唱附點等等。化繁為簡是很重要的,否則唱的人背譜很辛苦,這類在類似旋律的行進下,忽然筆鋒一轉的編法會讓人搞混。
如果不得已的話,可以加入一些提示在歌裡--例如Percussion變換節奏等等。然而,也不能一味複製貼上,因為歌曲是需要鋪陳的。否則,會讓表演變得毫無驚喜或層次可言。

六. 如果有一點鋼琴的基礎,對於寫譜是很有幫助的。例如琶音、經過音、旋律的覆頌......等等。例如這首Say something 3:44 以後,以及我的歌聲裡1:53之後就將覆頌用的非常精彩。
(覆頌:通常指的是在旋律後面像回聲一樣,重覆一次與動機類似的旋律。一般而言,可以回到該和絃或下個和絃的I音或V音。)

Say something -- Pentatonix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dYlvdLdK9w
我的歌聲裡 -- VOX玩聲樂團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bc1lyk5xWg

七. 最後,人的聲音是有其限制,但是如果善加分部及訓練,組合起來就會有無限的可能。因此,在練唱前有兩點建議提供給大家:

  • 暖嗓練習一定要完備,且要補充足夠水分,這對於練習的流暢度有很大的幫助。
          VBS -- 完整暖嗓練習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Lq76lmEphD0

  • 有時候比起漸強、漸弱等等音樂術語,用形容詞比喻可能更能讓人共感。例如主唱一個地方要漸弱,不如告訴他把聲音表情放柔軟,想像自己是溫柔的陽光等等。人對形容詞的感受往往比想像中強烈。

希望大家都可以感受阿卡貝拉的美好!

2015年3月17日 星期二

三一八備忘錄

曾經看過一則神話故事:相傳在遠古時代,人類是不死的,像蛇一樣每年蛻一次皮,如此反覆而永生。可是人說,蛻皮太痛苦了,不如一了百了。結果,神明應允了人類的請求--從此人再也不會蛻皮,而有了生老病死。

三一八一週年了,回顧學運時候的我,如今就像蛻了一層皮。

那時候,我們看到服貿協議的草率通過,看到臺灣民主的高度架空,於是選擇挺身而出。我們一起經歷了許多次佔領與驅離,一起肩並肩渡過許多無眠的夜晚。然而,在睡不好的寒夜裡,我不是沒有質疑過自己,這麼做到底「有沒有用」?

後來才明白,這就是個見證的過程。我們不分階層、不分職業與年齡,一起見證歷史,也讓自身的生命被歷史見證。從濟南路到青島東,從立法院到凱道大遊行,說穿了,我們大多數人都不確定「有沒有用」,可是我們都願意為了心中正確的價值去衝撞、去啟蒙與行動、去具體實踐抵抗意識,去衝撞不公不義的現況。

從小到大,我在馴化與服從的教育裡成長,聽著老師說:「最高品質靜悄悄」,而成為「沉默的多數」,變成一個害怕爭議的人。我曾經以為只要戴上玫瑰色的眼鏡,萬物就會自動蒙上一層甜美的薄霧--然而,曾經只信仰幸福的我,當時卻無可挽地走向了抵抗與鬥爭,因為我不知道,如果不去抵抗與鬥爭,幸福是否會因此受到傷害,如同羅毓嘉所寫的:「我不能愛你了/這個國家令我分心」。

葉慈的詩名一語道盡了學運期間的紛擾:「甚麼事都叫我分心」。學運如同一面照妖鏡,揭露了太多我平常無心的事實:憲政危機、權力的傲慢、代議政治的侷限、親中媒體的顛三倒四、藍綠兩黨的無能為力......以為假裝「中立」就能相安無事的我,才發現生而為人,是準備和社會產生連結的,不可能漂浮在沒有立場的半空中。所謂的「中立」,其實是放棄思考的最快路徑。因此,學運開啟了一連串解構與建構立場的過程。透過自我辯證,和眾人的對話與辯論,讓我不再逃避公共事務,甚至有了交流的可能。

原來,抵抗便是通往新世界的路。「西遊記」裡,最後唐三藏一行人上了渡船,赫然發現水中有一句浮屍,那是他凡人的肉身,是他脫胎換骨前舊的自己。對我而言,自覺就是脫胎換骨的過程。它帶來了痛苦,它讓我發現自身的渺小與脆弱,可是,卻也讓我換來了平常心,以及一個堅強的人格。

(刊於蘋果日報評論)
http://www.appledaily.com.tw/realtimenews/article/new/20150318/576783/

2015年3月15日 星期日

溫暖即將發生

晚上家教前先去了台北車站,繞進墊腳石書局裡,隨手翻開高中的物理講義備課。而參考書區依然人滿為患,擠著形形色色的學生,他們的制服沒有紮好,制服褲長至腳踝,版型十分修身,大抵是改過的,然而,這些外表都是對世界徒勞而無聲的抗議,掩藏不住的,是雙眼背後的空洞和疲憊,像迷路的人在大片的黑暗裡持續探路。

臨走前,一個徘徊在高中化學區的男子叫住我:「請問你是高三生嗎?」他因為蓄鬍而明顯較老,打扮也不講究,寬鬆的襯衫和蓬亂的頭髮,明顯不像是個高中生。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他的眼神瞬間從無神變成驚嘆--原來,他是個重考生,志願是台大牙醫,目前已經重考了三次,分別上了台大醫檢、化工等等,在我看來都是很好的系,可是他的眼神閃爍而退縮,顯然對現況不滿,而無從改善。 

他問我是否有在教化學,我說沒有。他碎念了聲好可惜,然後繼續問我台大醫學系的生活。我問他:「你是不是壓力很大?」他說沒有啊,然後小聲地問我:「看得出來嗎?」我只說,我覺得你的生活看起來被考試綁架了。他就哭了。面對陌生人突如其來的眼淚,我有點不知所措,可是我只想讓他哭完。我知道他需要宣洩。 

最後,我幫他分析了一下他的問題,告訴他應該停下來,拋些問題給自己,或者找些嗜好轉移注意力,像羅馬書裡說的那樣:「萬事互相效力。」歧路風景不一定浪費時間,走捷徑也不一定最快抵達。我還問了他重考的原因,答案並不難猜,就是最無聊也最常見的五個字:「爸媽的期望」。我無意評判血緣造成的思想暴力,只跟他說你盡量不要把成就感建立在一次的大考上面,應該在準備考試的過程中找到成就感。 

放輕鬆,你一定要加油。這是我對他說的最後幾個字。像郵差那樣,我把這些字句交給他,而我不知道它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力量。如果他病了,這是我給他的處方箋,然而真正的問題或許沒有答案,那些有待回答的問號可能才是最重要的,值得用自己的身心時空去交換。也許他會找到那些答案,不只是迎合別人期望,而是自身的覺醒或勇敢。也許下一次見面,他會笑著跟我說那些。

也許,是兩顆衛星的軌道重疊又分開,以後不會再見面了。「相遇的時候/做彼此生命中的好人」,林婉瑜是這樣寫的,匆匆一面的作用力,終將讓我們成為彼此的轉折。每一個故事,也許如同慾望街車的那句台詞:「我總是依賴著陌生人的善意」,都憑藉著一點陌生人的慈悲,才得以延續下去--生而孤獨的我們,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溫暖片刻,藏在命運的窺伺之外,因他人善良的碰觸,死火重新燃燒,黑暗也有了破綻。

2015年3月10日 星期二

書摘:《回家》--顧玉玲

前陣子,台北市長柯文哲的「外配進口論」引起軒然大波。
縱使我認為媒體很無聊,成天炒作柯文哲的「失言新聞」,一抓到機會就大作文章,堅稱其失態必然象徵了某種內心深處的可恥真相。然而,卻見皮不見神,對隱藏於政治與社會架構中的體制性失靈避而不談,讓「失言新聞」淪為逃避現實,尋求短暫感官刺激效果的廉價新聞作法。
不過,如同釣魚一般,柯市長就是最肥美的餌,和柯文哲抱持著相同心態的支持者陸續浮出水面,其毫無反省的護航與激辯,反而引發了更深層的討論。例如台灣多元文化與尊重有多膚淺;例如假設「新移民」是進口的,難道「台商」或「赴澳打工的年輕人」就是出口的嗎?對照之下,便看見台灣人血淋淋的歧視;例如買來的婚姻有錯嗎?又跨國婚姻的真相是什麼?獲利的是仲介還是外配?他們的離鄉背井,是否和在外打拚的遊子一樣,只是在等待一個機會?
在眾聲喧嘩之中,什麼才是真相?在顧玉玲這本談越南移工的書中,刻劃了一群穿越國界的積極行動者,在遷移與返鄉間奮鬥的片刻人生。她的文字不企圖提供單一的答案,然而,它會讓你願意在尋找答案的路上多走幾步,縱使飛砂走石,縱使天黑或混沌不明,你仍知道它會在前方,持續搖晃著火把。
至於,為什麼會願意敲著鍵盤一字一句寫下,恐怕除了感動於作者刻劃的越南移工處境,還有折服於本書蘊含的人觀及細膩的紀錄與反思。所謂人類學的「人觀」,便是進入當地的文化脈絡,進而理解文化對於人與社會的連結起了什麼作用,也因著作者努力融入而建構出的「當地人觀點」,讓從未造訪越南的我,也覺得作者是代替我去過了。
我向來喜歡善感的作家,當他們站在沙灘上,那些腳下反覆來回的碎沫可能都承載詩句;當他們經過窗口,而櫃台站了個納粹,可能就因此寫出一本二戰史。對我而言,顧玉玲是這樣的一個作家,深情,但是節制。
全書分成五章,分別是阿草與五姐妹、面向大海、完整的人、明天一直來、此去路迢遠。面對這樣一本夾雜談話與敘事的書,摘句必然可能去脈絡化,不免遺珠,因此,仍建議大家花時間一讀,而以下是我的私房收藏。(未完待續)

P.26:「現在我看出來了,這種引擎車畢竟陌生、危險、尚未普及,騎車開車的人每見轉角、人形、車影,必然適時以數聲尖銳喇叭響示警,提醒對方自己的方位,相對的速度也緩了下來。
喇叭響原來是示意,是好意。文明人輕皺眉頭的不適,卻是未諳脈絡的評價。」
P.33:「許多人離開農村,進入相對發展快速的城市生活數年後,迫不及待地把新的浴廁規格帶回來,象徵乾淨、進步、有水準的新生活。這些具體的消費與花費,成為移工返鄉時的成就象徵,共有的文明指標隱含一套強勢的價值建構,揚棄並貶低原有的生活脈絡與風俗,邁向統一配備的現代化家庭。」
P.43:「隔間所代表的現代生活、隱私權、獨立等意涵,也隨著返鄉越勞帶進農村生活。原本的傳統房舍哩,床是客廳的一部分,入夜罩上蚊帳就可安睡,晨起後蚊帳一收又可以當座椅、桌面,方便又省事。但村子裡出國返鄉後搭建的新房裡,有志一同使用水泥牆將臥室與客廳隔開了,原有交錯使用的大空間被劃成一格格單一用途的隔間了,侷促且永遠不夠用。」
P.45:「約滿返鄉時,阿草特地買了一台最新型的桌上型電腦,只是當時偏鄉上網費用太貴,終究只能放在客廳給兒子練打字、放音樂,鄰居們上門來為著新電腦摸摸弄弄,艷羨讚嘆,每個青少年都暗暗期待自己的父母也到海外工作。
但這台電腦竟好似阿草與孩子間無言的關係,虛有其表的禮物,欠缺實質的連線作用,跑不動雙向溝通。」
P.47:「一直到三個月後另一位來自越南的看護工來了,阿問就失了業。她搞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原本的中風阿公不需要人照顧了嗎?阿問和一群逃逸移工住在一起,但她不像他們這麼勇敢、瀟灑,他的居留證是合法的,她甚至沒有田地可以抵押還要像姐姐們借地契舉債才換來這個合法打工的身分,她不願輕易失去。
愈不敢失去,愈受制於人。」
P.57:「雇主聘用逃跑移工做事,但表面上要有合法移工撐場面,以免遭到檢舉。逃跑移工原就自由,管也管不到,所以門鎖主要針對那些合法移工,且禁止他們白天使用手機,強迫住宿。合法的遠比非法的受到更多限制與剝削。」
P.58:「『只是很奇怪,』小珍說來輕描淡寫:『不知道為什麼阿嬤一開始就叫我小珍,大家都跟著叫。我的護照、居留證都是裴錦安啊。他們都沒有問我的名字。』
可能是之前的看護就叫小珍,名字換來換去怕阿嬤混亂了,不如全叫小珍。那就是小珍吧,反正也只是一份工作,反正雇主也只需要一個稱號。沒有特色,不需記憶。用完就走了。
有錢人都是這樣,看起來很大方,但不經心。」
P.60:「地下水是公共的,不要錢;馬達是私人的,很昂貴。水並不公平流向所有人,窮人只好花錢向有錢人買水喝。
這就是市場經濟。」
P.63:「遭受性侵的移工,最在意消息傳回家鄉,成為一輩子洗刷不去的汙名印記。甚至有雇主以此威脅受害人不得聲張,多次性侵。明明是受害者,卻像把柄落入人手般地動彈不得。性道德汙名沉重如同勒頸枷鎖,以流言蜚語的形式鋪天蓋地,不可控制,無所不在。」
P.73:「傳統屋宇內的木造屋頂,中間隆兩側斜傾,一抬頭就可以望見:『乾元亨利貞,姜太公在此』、『福』、『財』……等字樣寫在主梁上。這是千年華化的影響,至北越獨立建國後廢除漢字,阿草這一代人早已看不懂也不知發音,為老屋梁上的漢字經代代相傳,仍有符咒般的神祕效應。
『這些字可以保佑全家平安,感情和樂,房子蓋好了我們會請老人來寫字。』阿草凝神細想:『可是會寫字的老人越來越少,年輕人也不相信這個了。』」
P.81:「還黯著臉疲憊不堪仍套著灰制服,藍制服的,約莫是匆匆用餐必又要返回生產線加班。青春的黯淡與騷動,在黃昏的工業區同時間湧上街頭,交錯擠壓,扭曲又生氣勃勃。」
P.82:「過往二十多年來我投身工人組織行動,進入勞動者的日常生活中,深知疲憊與振奮總交錯搓揉在工餘時刻,受壓迫者並非時時活在愁苦之中,『苦中作樂』才是工廠裡被高度剝削的工人常態。集體的高速勞作下,睡眠不足與營養不良都真實存在,但因著青春的鮮活有力,所以那苦也滲著好奇與希望,不全是悲苦受難,總以為,下一步就是美好的未來。再一步,再一步就好……也許要等到二十年後,發現一身累積的職業疾病發現翻身的無望,那回憶,才會真正滲出苦不堪言的滋味;那憤怒,也才掙脫出土。」

P.83:「那時候我與阿草都不知道,在過一個多月,二零一零年一月二十三日,郭台銘在中國投資的富士康工廠裡,將有一名年僅十九歲的員工從宿舍裡墜樓身亡,接著三月又有三人跳樓自殺,之後陸續傳出二十餘名富士康工人自殺身亡,揭露生產線的高壓管理與絕望的未來。死於富士康的青年勞動者,年齡從十八歲到二十五歲不等,青春的生命就像我眼前這些藍灰制服也掩藏不住躍動的身體。
這些挾著資本進來的外國人,不是來作客的,他們榨取廉價的地力、勞力,留下汙染與傷害由全社會承擔。他們像蝗蟲,掠奪成性,永不饜足。」

紙飛機

因緣際會,我變成了這次服務學習課的助教。而這幾天,來到口湖的文光國小做返鄉服務,還記得隊上有個男孩摺了隻紙飛機,但老飛不遠。當下我也不作他想,幫他摺了新的機頭和翅膀,而紙飛機也像重獲新生,爭氣地飛了好遠。他開心的笑了,捧在手上,當作寶貝珍惜。
當下,我想起高一時參加台大生工營的我。高一的我不情願地進了資優班,成績老是敬陪末座,就這樣死賴在分數主宰人生的資優班裡,整個人像體制的毛邊,像一本寫壞的小說,等待作廢。直到陪著同學參加了台大生工營,看到胸懷各種才藝的大學生,在晚會表演魔術、熱舞、自彈自唱等等,只覺不可思議,也意識了自己的匱乏。
回程走在寬闊的椰林大道上,風起時,就蕩起一股無名的大志--我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回來當他們的學弟。也許,當時的我就是那隻飛不遠的紙飛機,而他們的手一捏,風一來,我就擁有了夢想的形狀,即使他們並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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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返服晚會演戲時,我演了被拋棄的胡迪,有段台詞是:「如果不曾擁有,總比得到又失去要好得多吧?」而劇裡並沒有給我標準答案。那時候,生工營的晚會結束,一想到黃金事物難久留,相處的時光如同營火即將燒盡,我坐在餘燼前難過得淚流不止。還好,隊上有個話不多,待我如哥哥的隊輔安慰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啊。」是他讓我破涕為笑,讓我相信分離也許是命運的善意。
如今想來,我也許有了答案--不是這樣的。如果那些過往都從未發生過,可能我也就成為了別人,不會是我自己。
三天的服務時間並不長,我也不確定我們的服務學習,對偏鄉的小學生們是否是服務汙染。只是,大多數的時候,我都願意用力拖延分離時刻的到來,陪他們一般見識,熱烈地打鬧在一起。最後一天,當我收到一張張字跡歪七扭八的小卡上,手寫的感謝與心意,我便知道所有的心力都沒有白費。此外,在封閉的大四醫學生活裡,我還因此結識了雲嘉會許多有趣的學弟妹,說真的,也別無他求了。
離開前,有個小隊員欲言又止地問:「你會再回來嗎?」我也給了他一樣的答案:「一定還會再見面的啊。」而我是發自內心這麼說的。即使後會無期了,那又怎樣呢?正確來說,紙飛機是註定掉下去,不過我們也並不因此把它叫作紙墜機。那麼,謝謝雲嘉會與文光國小的你們,陪我完成了一次美好的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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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

我寫過一首詩,詩名叫開始,印象中,評審說整首詩充滿了巧妙的哲思。為什麼記得如此清楚?一方面是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投稿文學獎,另一方面,則是第一次直接的感受到讀者和作者的距離。怎麼說呢?鯨向海曾告訴我:「你的詩有很強的直覺和好句子,不過,或許可以追求更穩的架構。」說穿了,寫詩的時候,我常常不清楚我自己在寫什麼。本質上,或許是進入通靈的狀態,而我暫時成為神祇的代言。不過不幸的是,最近訊號似乎弱了些,怎麼會這樣呢。
突然提及此事不為別的,這正是開部落格的主因。當時寫這首詩的時候,還讀不懂夏宇的開始:「他們倒數計時,進人新年/對時間分割的幻覺地帶」。後來才知道,新的一年立下的大志往往不知去向,願望一再重複,人生一再重複,雖然重複使人幸福。也就是說,像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振保那樣,第二天起床就改過自新,變成好人,廢墟般的過往一筆勾銷,只是幻覺而已。不過,人活下去不就是憑著這一點希望嘛,誰也不准戳破的,縱使希望裡面往往空無一物。所以跨越了新年,遂有了開部落格的想法,一方面是對文字的鍛鍊與負責,一方面是為了生活,為了忘卻的紀念。
想來有點哀愁,縱使坐擁許多興趣,但醫學系忙碌的生活,常常讓我有一種無才便是德的想法,所有的才華之於未來的行醫生涯,看起來都毫無用處,只是為了身心健康。在朋友圈裡,我又常常是那個多話的角色。群體心理學中提到,群體會表現出一些新的特徵,而和組成的個人無涉,像是具有特定功能的細胞們組成生物體那樣。我大概就是那個負責說話的細胞吧,不知怎麼搞的就走上這條路,雖然說話時總讓我覺得特別靠近死亡,不過我還是會繼續說下去的。總而言之,這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不過下輩子如果能長得可愛一點,可能一切會順利不少吧。
話說回來,寒假終於開始了。朋友們聊天的話題往往會試探地問你:「明天要幹嘛?有什麼計劃嗎?」雖然我往往有許多事可做,不過我常常覺得,這個社會似乎把沒事做的人逼到了死角。沒事做,是多麼自然而放鬆的狀態啊。一個人沒事做,很好,是自在的孤獨。兩個人沒事做,美好,是願意陪伴的愛。人類發明了無聊,發明了懶惰,掩飾他們對於沒事做的欠缺理解。人們的心失去了最內在的自由,安然放置著,呼吸與成長。好像一定要安排些什麼活動,否則就無法或不想面對彼此的關係,是多麼疏離而悲傷。一個人之於自己,竟也陷入了類似的窘境?這樣的生活,常讓我跌落。我喜歡看著孩子和狗,他們總是用自己的存在,示範著無所事事的自在與美好。

我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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